“2019年6月14日下午,著名艺术家、学者梅墨生因病辞世,享年60岁。”
梅墨生,1960年生于河北,号觉公,斋号为一如堂,画家、书法家、诗人、学者、太极拳家。曾师事宣道平、李天马、李可染等先生。
文化部国家艺术科研课题项目评审专家,中国画学会理事,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、民盟中央文化委员会委员。
社会对梅墨生的评价是一位从事中国画、书法艺术创作和近现代艺术研究与评论的“三栖型”人物。
梅墨生自述
我小时候兴趣广泛,也算好学,又碰到有关老师指点,从没中断过。通过对每一领域阶段性的投入、深入,慢慢发现它们之间又相通,它们追求的美学境界不一样,但它们都在中国哲学文化历史的背景里。我的性格是对一件事情一旦喜欢,就要弄到一定的程度,绝不半途而废,比较执着。无论书法还是绘画,都是我内在自然流露出来的,我从来不勉强自己,不想写字、画画时,就不去写、画。我是一个兴趣论者,是内在精神的需求左右着我。
艺术家如果没有真诚地对待自己艺术的追求,是搞不了艺术的,我从内心敬佩黄宾虹、齐白石、李可染这样的人,可是现在许多名家就不是那回事儿了。我发现也有不少理论家是“风派”,他们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之时,说艺术要现代化;等到九十年代传统热,又掉头说艺术要回归传统,这也代表了他的人格。一个人的艺术观点可能会有变化,但不能是180度大转弯,何以前倨而后恭,前后相差这么多?我是一个旁观者,看的很清楚,有些艺术家很盲目,被理论家或市场左右着,虽然其中一些很成功,但这些人经不住历史的检验。
不同的人对传统的理解不同,也有层次上的差别。早期张大千的山水画,摹古很有功力,但艺术性和创造力不高,这只是在形式上回归传统。传统是一种精神,对于中华民族传统精神的提炼,黄宾虹提出“浑厚华滋”,潘天寿提出“高华奇崛”,正因为这一点,他们的艺术才能达到相应的高度,这与他们的修养和认识有关。虽然黄宾虹重复类似的作品不少,但他精彩的作品是千年难见的,他与谁都不同,不同于董源、范宽、董其昌……就是他自己。这就是他的创造,是他对传统的挖掘。
有人说中国画穷途末路,这只是一种理论假设。一种艺术是否穷途末路,那要由艺术的实践者们来决定,如果你是一个有创造力的艺术家,会永远有所发现和表现,怎么会走向末路?因袭是不行的,上个世纪初,陈独秀、徐悲鸿、林风眠、康有为等人对因袭、模仿的艺术进行直接的批判。传统是个宝藏,博大精深,任哪个人都不能穷尽,有待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角度去发现、发掘。
▲书法作品
《每夜仅睡四小时,觉即看书矣》
夜夜寅时已醒然,闲人睡足罢高眠。
功离片刻浑沦境,书读三更破晓天。
快乐不知心入古,沉潜翻觉物通玄。
平明解语阳春鸟,内外凭窗互可怜。
杜甫曾说李白,"冠盖满京华,斯人独憔悴"。从古到今,无数人在京城追名逐利,而真正坚持自我修行的才能是强者和最后的胜者。
▲绘画作品
觉公微信朋友圈,年初开始闭关,不接电话,四五月已然病重。其《病中》诗云:
久困樊笼里,期期返自然。
南窗侵绿眼,北榻乏疲肩。
肠胃伤中气,风华远少年。
天天相伴友,陪我夜为眠。
诗中不再有当年的快乐,而代之以无限伤感。他微信中还回忆起他的祖父以及往日的旅行,读来令人阵阵酸楚压在心头。
梅墨生的微信朋友圈,最后一次是在2019年5月18日,标题是《失眠》,并就此定格:
“人生有似紫藤花,结痂、枯萎、
把花架也拉歪啦,有时把寂寞填满院
人生有似莫名雨,未下时弥漫着郁闷,降下时半夜里透着爽利
透过幽窗看去并不富丽的庭院,
紫藤花又拙壮了、还有竹子、牡丹、玉兰花相伴
此刻,找不到曹洞禅的洞澈
此刻,寻不到任何得与弃
只有可怜的飘浮的心 失眠
2019、5、17夜 梅”
而之前梅墨生发的朋友圈,则道出了他对整个世界的眷恋……
梅墨生对中国书画有着清晰的文化立场,对当下中国画教育的困境颇多思考,他多年前在与澎湃新闻对话时曾说:“如果站在中国文化发展的立场来看,几十年来中国画教育是失败的。”
对中国画,他认为“用笔决定了线。” 他说:“有人说中国画穷途末路,这只是一种理论假设。一种艺术是否穷途末路,那要由艺术的实践者们来决定。艺术家如果没有真诚地对待自己艺术的追求,是搞不了艺术的。” “如今国画‘写’(书法性)意寡矣淡矣,因为今人书法功夫欠缺久矣甚矣。”
梅墨生生前极其推崇齐白石黄宾虹,对黄宾虹,他说:“我何以推崇黄宾虹?因为他人单纯、淡泊、专注、勤奋、博学;因为他的艺术高古、苍浑、厚重、空灵、儒雅;因为他不与时人争胜、其佳作一空千古、赏之如饮醇醪……”